媽**呼喚

♚ 流蘇

她是單身母親，獨自帶著女兒生活，很辛苦但是也很努力，女兒乖巧聽話漂亮可愛，兩人相依為命。上班很辛苦，回家還得忙著做不完的家務(wù)，幼年的女兒老是愛跟在她身邊，象小尾巴一樣，跟到東跟到西，還不停地“媽媽”“媽媽”地叫著。一時說：“媽媽。給我講個故事，好嗎？”一時說：“媽媽，我要喝水！”

有時候，什么也不為，只為叫一聲媽媽，問媽媽愛不愛自己。她雖然辛苦但是還是一邊做事一邊在女兒呼喚自己的時候低下頭朝女兒微笑，應(yīng)付她的問題，或者抱抱她說：“寶貝，媽媽當(dāng)然愛你！”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在女兒一聲聲“媽媽”的呼喚里，女兒漸漸長大，有一天離開了家去遙遠(yuǎn)的城市讀大學(xué)。她很失落，很想念女兒那嬌俏的一聲聲媽**呼喚。

屋子里空落起來，她想起自己的母親，父親去世得早，母親知道她單身母親不容易，但是因為當(dāng)時不理解，母女倆鬧得不愉快，她忙于生活也很少和她聯(lián)系。于是回家看看。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母親竟然那么老邁了，以前精明爽快的母親，頭發(fā)花白稀疏，見到她自己唯一的女兒竟然再也不提過去他們之間的爭執(zhí)，竟然眼神里除了驚喜，還有更多的受寵若驚。她心里一軟，也不再提過去。只是之后常常過去看望下母親，幫她做些家務(wù)事。母親也常常過來她家里，送一些自己做的泡菜，或者她從小愛吃的紅燒肉。其實，她早就不愛吃紅燒肉了，中年人了她擔(dān)心自己的血糖血脂，但是，她看著母親滿眼的期待，總是裝作很好吃的樣子，讓母親很有成就感。于是，母親來得更勤了。

時間久了，她開始有點煩！因為母親太啰嗦了，以前記憶里那個做事干凈利落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個成日嘮嘮叨叨的老太太，不停地絮叨著陳芝麻亂谷子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的。她很忙，工作累工資不高，要負(fù)擔(dān)女兒讀大學(xué)的費用，還要另外打一份工，女孩子大了，馬上畢業(yè)要找工作成家，都需要錢�？墒牵�母親只會嘮叨一些不著邊際的廢話。她好容易在家休息一天，還得忙著家務(wù)事，母親來了，會幫忙做一些，可是，洗菜常常洗不干凈，煮飯不是稀了就是硬了。于是，她干脆什么事情都不讓母親做，說：“你坐哪里看看電視就好了！”

可最受不了的是，母親卻常常會跟著她在房間的一頭到另一頭，嘴巴里不停地嘮叨，一句一句地叫她的名字，或者“女兒”“女兒”地叫得她滿心的焦躁。常常只為一些“需要開窗嗎？” 或者抱怨“你怎么那么大了還不懂得愛惜身體！”之類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她想母親為什么那么關(guān)注自己呢？那些事情對于身心疲倦的自己又有什么意義呢？她去臥室，母親也跟著進(jìn)去，她去陽臺母親也跟著，甚至她出門倒垃圾，母親跟到門口，發(fā)現(xiàn)沒有換鞋才站住了，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下樓，眼睛全是依戀。她沒看到母親眼睛里的東西，只是非常憤怒地轉(zhuǎn)身把門狠狠地關(guān)上了，好像關(guān)住了母親嘮叨的通道，那么解氣！

那之后母親漸漸來的少些了，來了有些小心翼翼，說話說著自己會停下來，看看她的臉色，那時候她的臉色多半是疲倦的應(yīng)付的，母親嘆嘆氣，坐坐離開了。還是不會忘記帶來自己做的紅燒肉。她也吃，母親離開后，吃不完的就倒掉了，感覺與母親的距離越來越遠(yuǎn)了，簡直是兩個世界無法溝通。

有一天接到鄰居的電話說母親病了，好些日子沒有出門了，她趕過去送母親住院治療，沒有想到母親居然腦溢血，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走了，那些日子她一邊照料一邊心懷愧疚，總想著女兒畢業(yè)了有工作了，自己經(jīng)濟(jì)好轉(zhuǎn)了，不忙了，好好陪下母親，聽聽她的嘮叨，母親卻走了。但是，難過之后還是有很無恥的小小輕松。生活對于她太累了，她一直都那么的疲于奔命，真的無法顧及太多。

女兒畢業(yè)了工作了成家了，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老了。開始眼睛發(fā)花，走路蹣跚，甚至記性也不好。女兒很孝順，常常周末搭車從城市的這一頭到另外一頭的家里看望。每次看到女兒自己都很開心，恨不得把所有積累很久的話都說給女兒聽。

不知不覺，她習(xí)慣了在女兒幫自己收拾房間的時間，跟在女兒身后，她不停地說不停地跟在女兒身后，從一間房間到另外一間房間。有一次，女兒笑起來，說：“媽！你怎么和小寶一樣？”

她呆住了，小寶是自己的外孫，女兒笑的樣子和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模一樣。她恍惚覺得自己成了年老的母親，跟隨著年輕時候的自己，從一個房間到另外一個房間。她突然明白，那個時候母親其實很愛很依戀自己，只是有很多很多想表達(dá)的愛撫努力想說出來。只是那時候自己太累了，太忽略了。甚至她也記起了幼年時代的女兒那一聲聲的“媽媽”的呼喚。

“媽媽！”她忍不住呼喚了一聲，淚流滿面！

作者簡介：蘇濤，筆名流蘇，70后。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陽新縣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在報刊雜志上發(fā)表作品若干，出版過長篇童話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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