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神韻斷想之二十四

《書譜》在書法理論方面有什么建樹，提出什么創(chuàng)新，有什么理論思考，這決定《書譜》的價值和歷史地位。在《書譜》開篇部分孫氏高屋建瓴地提出一個十分有意思的問題，如何評價古今的書家。歷來評價往往有兩種傾向，一種是盲目崇拜古人，大唱頌歌，一種是盲目自大，厚今薄古。這兩種都不利于書法的傳承。前者影響書法的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只能在古人的后面亦步亦趨，最后導致一代不如一代，是書法文化自宮；后者偏離書法的傳統(tǒng)正軌，拋棄前人書法優(yōu)秀成果，斬斷書法傳統(tǒng)的源頭，造成書法藝術(shù)走入歧途。

防止厚薄之弊首先要客觀評價前人�！稌�譜》是怎樣評價前人的呢？他是通過引用王羲之的觀點來闡明自己的觀點的。古今是相對的，對孫氏來說唐以前的就是古，對王羲之來說，晉以前的是古。孫氏人微言輕，說出的話沒有份量，他不得不搬出書圣，特別那是個尊王時代。這么做是無人敢非議的。這是孫氏聰明的地方。

《書譜》開宗明義說道：“夫自古之善書者，漢魏有鐘張之絕，晉末稱二王之妙。王羲之云：“頃尋諸名書，鐘張信為絕倫，其馀不足觀。”可謂鐘張殞沒，而羲獻繼之。又云：“吾書比之鐘張，鐘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雁行。然張精熟，池水盡墨，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謝之�！贝四送茝堖~鐘之意也。考其專擅，雖未果于前規(guī)；摭（zhi）以兼通，故無慚于即事�！�

這就是說，自古以來善長書法的人，漢、魏時期有鐘繇（you）和張芝，堪稱書藝卓絕，晉代末期王羲之和王獻之的墨品世稱精妙。孫氏認為：各個時代都有優(yōu)秀的人物，漢魏的鐘繇和張芝，晉末的王羲之、王獻之，就是那個時期的優(yōu)秀代表。真可謂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鐘繇：（151～230），字元常，潁川長社（今河南長葛縣東）人。舉孝廉為郎，歷官侍中尚書仆射，封東亭武侯；魏國初建，遷相，明帝即位，遷太傅，人稱鐘太傅。工書，師法曹喜、蔡邕、劉德升，博取眾長，兼善各體，尤精于隸、楷。點畫之間，多有異趣，結(jié)體樸茂，出于自然，形成了由隸入楷的新貌。在書法史上與張芝、王羲之齊名，并稱“鐘張”、“鐘王”。

張芝：生年不詳，約卒于漢獻帝初平三年（約公元192年），敦煌酒泉（今屬甘肅）人，字伯英，善章草，后脫去舊習，省減章草點畫、波桀，成為“今草”，張懷瓘《書斷》稱他“學崔（瑗）、杜（操）之法，因而變之，以成今草，轉(zhuǎn)精其妙。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脈通于隔行”。張芝是我國最早的一個今草大師。出身官宦家庭，其父張煥曾任太常卿。張芝擅長草書中的章草，將古代當時字字區(qū)別、筆畫分離的草法，改為上下牽連富于變化的今草新寫法，富有獨創(chuàng)性，在當時影響很大�，F(xiàn)在已無墨跡傳世，僅北宋《淳化閣帖》中收有他的《八月帖》等刻帖。對后世王羲之、王獻之草書影響頗深。

鐘繇、張芝、王羲之、王獻之合稱書中“四賢”。這在書法史上是有定評的，至今未動搖。這四人在書法史上都是響當當?shù)娜宋�。都開創(chuàng)了書法的新局面。鐘繇由隸入楷，張芝創(chuàng)今草，王羲之兼善隸、草、楷、行各體，精研體勢，廣采眾長，備精諸體，冶于一爐，擺脫了漢魏筆風，自成一家，影響深遠。其書法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后人評曰：“飄若游云，矯若驚龍”、“龍?zhí)�天門，虎臥凰閣”、“天質(zhì)自然，豐神蓋代”，被后人譽為“書圣”。王獻之不局限于學一門一體，他窮通各家。在“兼眾家之長，集諸體之美”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出自己獨特的風格。前人評論王獻之的書法為“丹穴凰舞，清泉龍躍。精密淵巧，出于神智”。他的用筆，從“內(nèi)拓”轉(zhuǎn)為“外拓”。書法雅正，雄秀驚人，得天然妙趣，為無上神品。他創(chuàng)造了“一筆書”，變其父上下不相連之草為相連之草，往往一筆連貫數(shù)字，由于其書法豪邁氣勢宏偉，故為世人所重。

在這里孫氏并不因為王羲之“推張邁鐘”而厚此薄彼，也不會因為尊羲鄙獻世俗之風而人云亦云，而是以卓立不群的精神，表達自己的看法，顯示了書法理論家的獨立的人格。在四人中，孫氏認為是繼承關系“鐘張殞沒，而羲獻繼之”承認傳統(tǒng)，承認書法史的連續(xù)性，這是書法理論的一個重要的基本點。承認繼承、承認發(fā)展，在繼承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這是正確的書法發(fā)展觀。中國書法正是沿著這條路子不斷地前行。

在書法史上，厚古者有之，一切都是古人的好，處處講出處，離開對古人的模仿，就無法動筆。

在書法理論方面，言必古人，拾人牙慧，生搬硬套，生吞活剝。

厚今者有之，橫空出世，目空一切，唯我獨尊，自以為是，花里胡哨，招搖過市，自說自話，搞一些旁門左道，混淆視聽。在書法理論方面，生搬西方美學的藝術(shù)公式，標新立異，以丑為美，胡亂涂鴉。

薄古者有之，否定一切，前無古人；薄今者有之，今不如昔，一代不如一代，這些人有的是無知，正所謂無知者無畏，還有一些人，頭腦發(fā)熱，狂妄自大，還以為拔著自己的頭發(fā)就可以離開地球。

其實，書法藝術(shù)的個人實踐與書法傳統(tǒng)是無法分離的，但每一個人又有自己的風格與個性，其所取得的藝術(shù)成就是要經(jīng)過時間的考驗，客觀公正的考量才行。理論探討、評論欣賞，就是專業(yè)的考量。當然，考量的過程既是考量作品、書家，同時也是考量書評人的專業(yè)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