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王冕:他是天真質樸的放牛娃,也是布衣狂生,一枝筆畫盡梅花神韻
王冕:一夜清香發(fā),乾坤萬里春
作為一個文學史上的人物,王冕并不知名,也許,將他列入中國畫史中的人物可能更適合一些,他的傳世畫作有近五十幅,件件精品,皆為如故宮等這些級別的殿堂收藏。
但是,他卻又是元朝少有的幾位能列入文學家的人物之一,詩歌創(chuàng)作也非等閑之輩,尤其是他的詠梅詩,更是膾炙人口,讓人呤誦之后,口留余香。
我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這是王冕的一首題為《墨梅》的詩,喜歡詩詞之人必是能背誦的,至少曾經在腦海中留有深刻地印象。
這也是一首題畫詩,墨梅就是顏色艷麗的梅花,紅梅、黃梅、白梅我都是見過的,這墨梅還真沒見過,詩人贊美墨梅不求人夸,只愿給人間留下清香的美德,實際上是借梅自喻,表達自己對人生的態(tài)度以及不向世俗獻媚的高尚情操。
詩中化用了王羲之“臨池學書,池水盡黑”的典故,盛贊墨梅的高風亮節(jié)。它由淡墨畫成,外表雖然并不嬌艷,但具有神清骨秀、高潔端莊、幽獨超逸的內在氣質;它不想用鮮艷的色彩去吸引人,討好人,求得人們的夸獎,只愿散發(fā)一股清香,讓它留在天地之間,這也是詩人的自我寫照。
王冕,字元章,號煮石山農,亦號食中翁、梅花屋主等,浙江諸暨人,元朝著名畫家、詩人和篆刻家。他出身貧寒,幼年替人放牛,靠自學成才。有《竹齋集》3卷,續(xù)集2卷,《明史》有傳。
上面的那首《墨梅》我自是能背,也知道他是個大畫家,但對他的了解,也僅僅局限于看《儒林外史》那開篇的一段故事,至于其他,就云霧山中了。
王冕的祖上也有人曾在宋朝做官,但傳到王冕父親時,王家已淪為一貧如洗的農民,靠耕作為生了;幼時的王冕卻非常好學,白天給富人家放牛,晚上經常借著佛寺的長明燈讀書。
據(jù)《王冕傳》記載,王冕家庭貧寒,自幼好學。他在七八歲時,父親讓他放牛,他就把牛放在田埂上,偷偷地跑進學堂,去聽學生念書;傍晚回家時,竟把放牧的牛忘在了田野,父親大怒,將王冕痛打了一頓。
后來王冕寄居在寺廟里,每到夜里,他偷偷走出來,借著佛像前長明燈的光誦讀。后來一位韓姓文人聽說后,收他為學生,從此后他便在其教導下,遍讀群書,學業(yè)有成。
王冕出生時,蒙人建立的元朝已有十數(shù)年之久,作為馬背上生長的民族,崇尚的是武力,于這文化實在是不上心,這科舉也停了很長的時間,使得文人上升出仕的通道被斷絕,很多文人只能混跡于勾欄瓦肆,或書場戲院,而隱于南山之人亦不在少數(shù)。
即使后來在很多文人的強烈要求下恢復了科舉,卻也是懶心無腸地有一搭沒一搭地進行,文人的地位是相當?shù)氐拖拢灾劣谟兴^“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之說。
王冕性格狂放,行事異于常人,時戴高帽,身披綠蓑衣,足穿木齒屐,手提木制劍,引吭高歌,往返于市中;蝌T黃牛,持《漢書》誦讀,人以狂生視之。
王冕一開始時還是追求功名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是屢試不第,于是他滿懷憤郁,一怒之下,將參加科舉考試的文章付之一炬。繼而憤而出走,游歷天下,盡覽祖國大好河山。
他下東吳,入淮楚,游大都,歷覽名山大川;在游歷北方時,王冕看到元朝統(tǒng)治者耀武揚威,殘暴百姓,心中怒不可遏。這次游歷,使他看清了元朝各級官吏的頤指氣使,他發(fā)誓不再追求功名,永世不入仕為官。
對于王冕拒絕為官,史書中有很多地記載,比如曾任元朝著作郎的元代文學家李孝光就推薦過他,但王冕卻不領情,說道:“吾有田可耕,有書可讀,肯朝夕抱案立高庭下,備奴使哉?”
王冕乃一介布衣書生,生性傲骨,他對所有為官之人,幾乎都很敵視,也不管他學問再高,名氣再大,在他眼中,只要是仕了異族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媚氣”,即使是他后來的老師,同鄉(xiāng),一概拒之門外,他一生體現(xiàn)出的中國傳統(tǒng)文人節(jié)氣,也是后世推崇他的主要原因。
他不僅對蒙人是這樣,即使是后來朱元璋起兵反元,聘請他出來當官,他也一樣拒絕,逼急了,還以出家為僧作借口推辭,由此看來,他不出仕,是拒絕同任何官僚集團為伍,而并非人們常稱贊他的民族大義使之然。
王冕絕意功名利祿,后來是帶著妻子和子女,還有父母等一大家人,隱居于浙東諸暨九里山的深山中;白天參加體力勞動,“種豆三畝,粟倍之”,過著"淡泊以明志"的半饑不飽的生活。
諸暨風光秀美,一條溪水像帶似的流過,挺秀的山巒聳立在屋后,山上竹木茂盛,一片蔥蘢。山光水色相映,景色秀麗,環(huán)境清幽,正如他詩篇中所說:“青山隱隱帶江流,江上軒窗面面幽!
但是,秀美的山光水色對饑寒的現(xiàn)實是于事無補的,這“酸辛甘自愛,襤褸愧妻兒”的生活實在是艱苦,人總是要吃飯的,光靠親力而為的耕作不能完全解決生存問題,衣食無著的時間也是不會堅持太長時間的,被逼無奈,為生活計,他便賣畫來添補生計。
王冕一生喜愛梅花,也愛畫梅花,他的幾首著名詩作便是題畫詩,現(xiàn)在他流傳于世的畫作絕大部分是梅花,因為他名聲很大,畫技亦是當時聲名遠播,特別是畫梅花,乃當世一絕,故而來求字索畫者絡繹不絕,一時竟“縑素山積”。
他潑墨揮毫,千花萬蕊,俄頃即成,這也為他的生活增加了不少收入,一舉解決了“我窮衣袖露兩肘,回視囊中無一有”的窘境。
有了收入,生活有了改善,于是他便種梅千株,筑茅廬三間,題為“梅花屋”,自號梅花屋主,月下彈琴賦詩,日中飲酒長嘯,倒也自得其樂。
“古今畫梅誰者高,前有補之后王老”,王老便是指王冕,這是后世對王冕畫作的高度贊許,他畫的梅花筆意簡逸,枝干挺秀,穿插得勢,構圖清新悅目,盛開的花朵,待放的含苞,都顯得清潤灑脫,生氣盎然。
王冕最喜畫墨梅,簡約灑脫,一梅橫出,枝干挺秀,雖不設色,卻是以胭脂作梅花骨體,花密枝繁,越發(fā)能將梅花含笑盈枝的神韻生動地刻劃出來,觀那淡淡的梅花傲然獨放,瞬間便似有陣陣暗香襲來。
王冕在歷史上被有些人稱為“王參軍”,據(jù)說他在晚年曾做過朱元璋的咨議參軍,還為明軍攻取紹興出謀劃策,不過,此事的真相歷來是個謎,說法各不相同。
不過,以我對王冕的解讀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一是此時的王冕久避山間,于世態(tài)早已情淡,大概是不太可能熱心紅塵凡事;二是明軍攻江南之地時,王冕年齡已很老了。
盡管說王冕為“參軍”一事,有些人提出了不少旁證,但我還是相信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說的一句話:“究竟王冕何曾做過一日官?”
不過,是否也有這樣一種可能,畢竟王冕名氣很大,朱元璋也曾聘請他出山相助,給了個這“咨議參軍”的委任狀,然而,王冕還未及上任便去世,這就同那辛棄疾后來出山準備帶兵北伐,病逝上任道中一樣,也許,這中庸的說法也能成立吧。
據(jù)說后來,朱元璋以兵請王冕為官,王冕以出家相拒,并擴室為白云寺。旋卒于蘭亭天章寺,時年72歲。
就文學創(chuàng)作來說,王冕的詩歌所取得的成就是比較突出的,但在元人統(tǒng)治時期,異族帶來的落后文化抑制了中原文化的發(fā)展,在寥若星晨的元朝詩人中,王冕也算是那個時期的代表人物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fā),散作乾坤萬里香。
這是一首題為《白梅》的詩,詩人托物詠志,是王冕的代表作,他在歌詠了梅花冰清玉潔,傲霜斗雪,不與眾芳爭艷品格的同時,也表達了詩人自己的志趣和品格。
王冕一生不仕元人,他鄙視權貴,厭惡官場,潔身自好,獨善其身;他時常和勞苦人民生活在一起,因此,很了解人民的困苦和現(xiàn)實的黑暗,他的詩作以同情人民苦難、譴責豪門權貴、輕視功名利祿、描寫田園隱逸生活為主線,寫出了許多愛民、諷時、頌節(jié)、言志的詩文,為時人所傳頌。
明末著名文士錢謙益說他的詩是:“賦詩輒千百言,鵬騫海怒,讀者毛發(fā)為悚”,在對元人殘暴統(tǒng)治下,王冕的詩歌如杜甫一樣,充分反映了當時瘡痍滿目的社會現(xiàn)實。
在冀州,他看到了“程程望煙火,道傍少人居。小米無得買,濁醪無得酤”(《冀州道中》);大旱之年,他看到了“南山北山云不生,白田如紙無人耕”(《喜雨歌贈姚煉師》)、“耕?仕酪安菘,農夫悲啼淚如珠。蠶胎在紙秧在谷,未知何以供官輸”(《望雨》);在“雨淋日炙四海窮”的環(huán)境中,他看到了“京邦大官飫酒肉,村落饑民無粒粟。東魯儒生徒步歸,南州野老吞聲哭”(《痛哭行》)。
即使他在踏雪賞梅時,在吟詠著“曉來溪上看梅花”之際,他看見的是“老烏縮項如凍鷗,呼群強作嬰兒啼”(《對景吟》);縱是在賞竹之時,他仍然聯(lián)想到了“君不見窮陬荒草非所種,開花猶解供王貢,那有此材無此用!”(《感竹吟》)在百姓從事祭社活動時,他又看到了“孰知異世多官府,村樂荒涼無此舉。大家役役如征戍,小家戚戚驅兒女”的景象。
王冕,一個純正地農家子弟,一個詩格、畫格、人格完美融合的人,天賦其才,卻生不逢時,不幸生長于異族鐵蹄下的一個野蠻時代,只能以“布衣狂生”示人,他空有滿腔的抱負,卻無用武之地;他歷經滄桑,只能將一顆憂國憂民的赤誠之心及情感,全部寄托于書畫作品和詩文中,為我們留下了不朽的詩作和書畫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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