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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動態(tài)] 艾略特逝世60周年|《荒原》前后的艾略特

5 已有 26 次閱讀   2025-01-05 10:08
艾略特逝世60周年|《荒原》前后的艾略特
澎湃新聞 2025-01-04 10:42
作為詩人,T.S.艾略特(T. S. Eliot)留下的詩歌作品并不多,猬集成書,也不過一冊,但其身后的文學遺產(chǎn)卻極為豐厚,既吸引無數(shù)擁躉,又激起廣泛爭議。美國詩歌需要與艾略特的諸種回聲對話,以厘清本土書寫的邊界。仿佛,艾略特的美國仍是所謂新英格蘭,在他心中,美國文明亦不過是歐洲文明在新大陸的延伸。而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以降的美國本土詩歌,卻主動尋求一種斷裂與再生,美國詩歌不是歐洲詩歌剪枝后再嫁接的產(chǎn)物,它徑直發(fā)端自新大陸廣闊而空曠的土地,來源于與狹小古老的歐洲截然不同的,沒有歷史之重荷的新大陸生活。與艾茲拉·龐德(Ezra Pound)同輩的威廉·卡洛斯·威廉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積極捍衛(wèi)美國本土詩歌傳統(tǒng),他認為,艾略特在美國詩壇垂下了有毒的陰影,在自傳中,威廉斯曾談及《荒原》的影響:“突然間,《日晷》帶來了《荒原》,我們所有的歡樂都結束了。就像一顆原子彈投了下來,它毀滅了我們的世界,我們對未知世界的勇敢出擊化為了灰燼!
艾略特
從《荒原》開始,艾略特滋養(yǎng)出一種散漫的博學風格,一種基于世界性而非本土性的文學想象。他坑坑洼洼的詩句中擠滿層層嵌套的典故,如同雨后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涌現(xiàn)出眾多水泊。我們不能以學術的嚴苛標準檢視這些典故的運用情況,它們的確會在酷烈陽光的照射下蒸發(fā)殆盡,留下一些象征的殘渣。此處,艾略特在1927年的《莎士比亞和塞內加的斯多葛主義》一文中對英國玄學派詩人鄧恩(John Donne)的評價,可以看作他的夫子自道:“鄧恩這樣的人就像好收集雜貨的喜鵲一樣,揀起那些引起他注目的亮晶晶的各種觀念的殘片胡亂裝點自己的詩⋯⋯(在他詩中)有的只是一大堆不相連貫的學問的大雜燴,他從中汲取的純粹是詩的效果!
不過,中文世界對艾略特的接受,要比對威廉斯的接受早得多!痘脑吩诿駠鴷r期就被中國詩人效仿,卞之琳的《十年詩草》里,有一首完稿于1934年的《春城》。個中詩句便有《荒原》開頭蒙太奇手法的影子。而直到長詩《帕特森》全譯本問世之前,一般的詩歌讀者仍然把威廉斯看做一個篤信“事物之外,沒有思想”的客觀主義詩人。于是,在中文世界,艾略特與威廉斯終于構成了一對遲來的對照組。將《荒原》《四個四重奏》與《帕特森》相比,我們便能一窺現(xiàn)代主義經(jīng)典和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之間的區(qū)別。前者的蒙太奇與跳接是一種手法。龐德對《荒原》大刀闊斧的裁剪人所皆知,甚至可以說沒有龐德,《荒原》就不會以今天的面貌呈現(xiàn)。雅眾文化最新出版的《艾略特詩選:〈荒原〉及其他》還原了一部分被刪除的《荒原》手稿。這些手稿顯然沒有那么重的蒙太奇感!痘脑凡捎盟槠男问剑槠c碎片之間也有差異!痘脑返乃槠平烫貌蚀安A,當闡釋穿透它,下降到地面之上,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些碎片最終匯聚成一派瑰麗的色彩,這一現(xiàn)象在艾略特的巔峰之作《四個四重奏》中尤為明顯!杜撂厣返乃槠瘎t更徹底,斯沃斯莫爾學院英語系助理教授阿爾巴·紐曼(Alba Newmann)引用德勒茲(Gilles Louis RénéDeleuze)與瓜塔里(Pierre-Félix Guattari)《千高原》里的“根莖”概念,將《帕特森》描述為一塊巨大的根莖,而“根莖的所有分支都是可育的:從其他分支上脫落的任何分支都可以作為一個新的起點——生命的新起源”。
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說,《荒原》是一個終點,一首完成時的詩。艾略特幾乎所有的早期寫作,都是在為抵達這首長詩做準備。而《帕特森》卻是一首現(xiàn)在進行時的詩,它是起點,在其中,詞語等待著發(fā)芽,它們依舊具有生長的欲望與沖動。
但上述說法仍有瑕疵,它過分強調《荒原》作為現(xiàn)代主義經(jīng)典文本的重要性。由是,讀者便會驚訝于艾略特的突如其來的精神“轉向”。這位因詩作離經(jīng)叛道而備受爭議的先鋒派詩人,竟于1927年皈依英國國教教會,并且,在往后歲月里,他在文化與政治領域的反自由主義傾向愈發(fā)明顯!痘脑匪坪踉獾竭z棄,這首長詩也應當被視作一種準備,因為艾略特的全部寫作,甚至他間歇性發(fā)作的沉默癥候,都是朝向《四個四重奏》的沖刺。在這首20世紀英語詩壇中最重要的精神自傳式的長詩里,艾略特完成了自己一生的求索。
未被閱讀的艾略特
翻開不足500頁的《T.S.艾略特詩全集》,我們可以清晰地辨認出艾略特的文學世界的門廳與回廊。除了早期的《普羅弗洛克及其他觀察》(1917)《詩篇》(1920)兩本薄薄的短詩集以外,他在詩歌領域的主要作品就是《荒原》(1922)《空心人》(1925)《圣灰星期三》(1930)《愛麗兒詩篇》(1927—1954)《四個四重奏》(1936—1942)這五首長詩。很難有詩人以如此之少的詩作,給后世詩人造成如此深遠的“影響的焦慮”。而在他的正文之外的其他作品,無一例外地呈現(xiàn)出草稿的特質。陳東飚所譯的《T.S.艾略特詩全集》,罕見地收錄了艾略特學徒期的作品。1909至1917年間,他在自己題名為“三月兔的發(fā)明”的私人詩歌筆記本中寫下一系列手稿。這些詩歌于1996年由英國文學批評家克里斯托弗·里克斯(Christopher Ricks)編輯出版。這本筆記本開始的時候,艾略特還是哈佛大學的一名學生,當它結束時,這些詩作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日后會出現(xiàn)在《普羅弗洛克及其他觀察》中,使作者名聲大噪的戲劇化手法。在冷漠克制的敘事中營造諷刺效果的能力,對俳句、四行詩、散文詩、十四行詩、自由詩等諸多詩體的文學潛力的發(fā)掘,已在這些練筆中初見端倪。
比如這首大約始于1914年的短詩《下午》:
對亞述藝術感興趣的女士們
聚攏在大英博物館的前廳。
去年的裁制西服的淡香
和正在變干的膠套鞋的蒸汽
和她們帽子上的綠色和紫色羽毛
消失在陰沉的星期日下午
當它們淡去遠過羅馬的雕像
像業(yè)余喜劇演員們穿越一塊草坪
走向那無意識的,不可言喻的,絕對的
在《J.阿爾弗雷德·普羅弗洛克的情歌》中,類似的情境被壓縮到一個精妙的敘事性對句中:“房間里女人來而復去/談論著米開朗基羅”(In the room the women come and go/Talking of Michelangelo.)需要注意的是,在英語原文中,樸素的單音節(jié)動詞go與多音節(jié)的Michelangelo押上了尾韻。這顯然是一個精心構造的音響效果,艾略特曾在1917年的《三思“自由體詩”》一文中描述過這一手法:“從韻中得以解放,興許也意味著韻本身的解放。一旦從潤飾劣等詩的苛刻任務中解脫出來,韻就可以用于真正有需要的地方,產(chǎn)生更出色的效果。一首基本無韻的詩中,往往有些段落需要通過押韻來達到特殊的效果,譬如一種突如其來的緊湊感,或者層層遞進的強調,或者氛圍的突變。”此處,他正是透過將一個堂皇的名詞與一個日常的動詞并置,制造一種不平衡感,以達成諷刺的效果。原本需要利用不斷鋪敘來構建的對比,在這首“情歌”里只需要一處押韻就能完成。
“三月兔的發(fā)明”筆記本中的詩作,若非艾略特的作品,則讀者也許不會注意到這些詩作的完成度問題。而在與艾略特長詩的彼此參照之下,這些文字似乎注定只能以補遺的姿態(tài)存在。它們保留著原礦石般的粗糲感,有些已經(jīng)被稍稍打磨過,可以窺見其所歸屬的那條語言礦脈的走向。艾略特習慣于把這些作品當成長詩的準備稿,他會把它們研碎,融鑄成一首完整的長詩。
《艾略特詩選:〈荒原〉及其他》
《荒原》殘稿的存在更證明了這一點。這些殘稿很多都能夠單獨成篇,其內部的邏輯線條也相當通順,若不是預先得知它們是從《荒原》里淘汰下來的,讀者幾乎難以想象這些文字與《荒原》的關聯(lián)。如被龐德從《水里的死亡》一節(jié)中刪除的《水手》,有論者認為它是《荒原》殘稿中寫得最好的一首。若將它與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的《序曲》相對照,可以發(fā)現(xiàn),這兩首詩間的敘述技藝十分接近。構成《荒原》核心特點的跳接在《水手》中消失了,有的只是緩慢而精密的勾劃與鋪陳,首先以靈活的四行詩節(jié)打開局面,然后用如碑文般連續(xù)不斷的長篇敘事詩節(jié)完成詩歌的主題構建,最后又回到短詩節(jié)。仿佛先以海浪拍擊沙灘的聲音為引,進入一場令人昏眩的詞語海嘯,之后又用最初那海浪的細碎聲響封緘全詩。敘事的形式與敘述的內容若合一契。《荒原》中保留下來的《水里的死亡》一節(jié),則過分簡短,如同長篇交響曲里插入的用以中和整體氛圍的詼諧曲。
因此,《荒原》的先鋒技法不復出現(xiàn)于艾略特之后的創(chuàng)作中,絕非偶然。他重新發(fā)現(xiàn)了《荒原》時期自己所真正服膺的書寫秩序,一種正統(tǒng)的,古典的寫法。事實上,后期艾略特竭力想要走出《荒原》的陰影,甚至不惜以一種令人吃驚的坦誠,告訴讀者,這首長詩里沒有任何形而上的象征,它并不想要表達所謂文明的衰弱,而只是出自個人經(jīng)驗的一次“有節(jié)奏的牢騷”,艾略特本人,也不明白自己在炫耀學識時究竟意欲何為。當他放棄為《荒原》辯護時,當他刻意與將《荒原》崇高化、經(jīng)典化的企圖保持距離時,他仿佛回到那未被閱讀的《荒原》殘稿之中,疏遠了自己作為詩人批評家的使命。勒內·韋勒克(René Wellek)在他的巨著《近代文學批評史》中對艾略特頗有微詞。他認為艾略特的詩與詩論之所以能夠產(chǎn)生廣泛的影響,是因為其總是能夠發(fā)現(xiàn)一些清晰的公式,雖然這些公式往往似是而非,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時的辯論需求而被提出的。但在廣泛傳播之后,人們往往忽視這些公式被發(fā)明出來時的語境,將之視為定理。譬如在1917年的《傳統(tǒng)與個人才能》一文中,艾略特寫道:“詩不是放縱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現(xiàn)個性,而是逃避個性。自然,只有有個性和感情的人才會知道要逃避這種東西是什么意義。”他由此提出“非個人化”的詩學主張。但這一主張顯然與他在后期詩歌中的嘗試相悖。
但丁與《四個四重奏》
有時,人們會過分強調那個作為先鋒派現(xiàn)代主義詩人的艾略特,與日后成為英語詩壇無冕之王的艾略特之間的區(qū)別,而忽視艾略特思想發(fā)展的連續(xù)性。人們傾向于認為,就像龐德在其《詩章》中引用《尚書》里的“日日新”一言所欲傳達的那樣,現(xiàn)代主義代表著絕對的革新,絕對的進步;古典主義則是因循守舊,如同木乃伊身上的裹尸布一樣,散發(fā)出腐爛的氣味。這并非一個簡單的類比,13到16世紀時,歐洲醫(yī)生們認為木乃伊具有藥用價值,可以治療包括頭痛、胃潰瘍、難產(chǎn)、月經(jīng)不調、歇斯底里在內的多種疾病,于是乎,彼時開羅的各家藥店里,都會有面向歐洲市場的木乃伊塊、木乃伊粉出售。興起于17世紀法國宮廷的古典主義及其在啟蒙時代的回聲,亦有著相似的藥用價值,它們強調以秩序、理性、紀律和結構為藥,治愈藝術中泛濫的非理性。吊詭的是,它也遭逢和木乃伊一樣的命運,在批量化的仿制與傳播中,變得愈發(fā)劣質,新古典主義淪為一種流水線似的學院風格,我們更多會在宣傳畫上見到此種風格,而非畫廊里。
艾略特所理解的古典,顯然不是通常意義上發(fā)端自絕對君主制時期的古典主義。在《何謂古典作品》一文中,他將古典的首要特質定義為成熟:“經(jīng)典作品只可能出現(xiàn)在文明成熟的時候,語言及文學成熟的時候;它一定是成熟心智的產(chǎn)物。賦予古典作品以普遍性的正是那個文明、那種語言的重要性以及那個詩人自身的廣博的心智!
故而,艾略特口中的古典,要追溯到13世紀的意大利。那是但丁·阿利吉耶里(Dante Alighieri)生活、寫作的時代,艾略特成熟期的詩歌中,但丁的影子無處不在。早期的艾略特曾經(jīng)稱頌玄學派詩人所具有的感受力與思想的統(tǒng)一,可當1926年劍橋三一學院邀請他主講17世紀玄學派詩人時,他卻認為鄧恩的心智早已沉溺于教理辯論,與13世紀的意大利詩人不可同日而語。玄學派詩人的處境和現(xiàn)代主義詩人相似,他們生活在一個舊秩序崩塌的年代,故其作品中缺乏一以貫之的哲學思想。此一種統(tǒng)一的哲學體系出現(xiàn)在但丁的《神曲》里時,便會像膠水一般將錯雜的世間萬物黏合在一起,形成剔透的語言結晶。玄學派詩人則更像煉金術士,將各種思想攪在一起,最終一同瓦解為一團黑乎乎的殘渣。
但丁所擁有的“廣博的心智”,那種波折于“墮落的絕望”與“至福的靈視”之間,包孕著萬物的情感音域,正是艾略特在寫作《四個四重奏》時意欲抵達的。在這首長詩的收官之作《小吉丁》的第二樂章中,有一長段詩行直接仿寫自但丁的《地獄篇》。1950年7月4日,艾略特在倫敦意大利學院做《但丁于我的意義》專題演講時,言及寫作這一段詩節(jié)的艱難:“主要的難處是在這潔凈嚴整的風格中,每個詞都是‘功能性的’,稍微有點含混或不夠精確就立即會被注意到。語言必須很直接;每行詩,每個詞都必須完全聽命于整體的目的;當你使用簡單的詞語和簡單的短語時,最普通的語言或最常需用的詞語的重復便釀成大禍。”
在《四個四重奏》中,艾略特轉向了對詩歌語言本身的沉思。此種沉思乃是現(xiàn)代主義文學永恒的母題。正如美國藝術評論家克萊門特·格林伯格在《前衛(wèi)與庸俗》一文中指出的:“詩人或藝術家在將其興趣從日常經(jīng)驗的主題材料上抽離之時,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自己這門手藝的媒介上來!边@種傾向見于畢加索(Pablo Picasso)、波洛克(Jackson Pollock)、蒙德里安(Piet Mondrian)的“抽象”藝術,在現(xiàn)代主義文學中亦有其回聲。紀德(André Gide)開創(chuàng)性的《帕呂德》(1894)是法國文學史上第一部關于小說的小說,支撐19世紀盛期的摹仿小說的預設,即某種被讀者普遍接受的客觀全知視角,從此開始搖搖欲墜。小說開始思考何謂小說,何謂小說中的敘事。而在此之前,法國象征派詩歌早已提出“純詩”與“絕對詩”的觀念。艾略特顯然對這些主張十分熟悉,在《小吉丁》中,他就借那個于德軍轟炸過后的黃昏時分浮現(xiàn)于街道之上的幽靈詩人之口提到:“因我們關心的是言說,而言說驅使我們/去凈化部落的方言/并督促心靈去往后見與先見”。
可以看出,艾略特是英語詩人中少有的“法國派”,其最初的寫作深受波德萊爾(Charles Baudelaire)與朱爾·拉弗格(Jules Laforgue)影響。前者啟發(fā)他將當代城市中沾滿泥污的意象納入詩行,后者的自由體詩、戲謔諷刺的語調以及其筆下宛如小丑般的敘述者形象,都被艾略特沿用到了他的早期寫作之中。而法國象征主義詩歌對語言本體的關注,或多或少都得到了艾略特的回應,只不過,在竭力向音樂索回自己所失去的財富的同時,《四個四重奏》并沒有想要成為純粹的聲音織體。這首長詩想要抵達一個無法抵達的完整性,因此,盡管《四個四重奏》的結尾用火焰與玫瑰結為一體的宏偉象征為其定音,以達成詩歌結構上的穩(wěn)定性,但思想上的裂痕卻終究沒有得到彌補。對此,詩人回答道:“我們不應停止探索/而我們所有探索的結束/將是抵達我們啟程之處”。
而艾略特所設想的但丁在思想上的完整性,徑直體現(xiàn)在但丁詩作中周密到近乎神秘主義的結構安排,《神曲》的每一篇章都有33首詩,加上序詩總共100首,這些詩都是用三行連韻體寫成的,數(shù)字3不斷出現(xiàn),仿佛是對圣父、圣子、圣靈三位一體的暗示!端膫四重奏》顯然不會重復這一基于中世紀理性的結構,也就喪失了《神曲》中那讓詞語如齒輪般緊密咬合的整體性思想,對數(shù)字的執(zhí)著這一思想在細微處的體現(xiàn)。當現(xiàn)代思想已經(jīng)確認“上帝已死”之后,此種執(zhí)著也只能是迷信,不再能有效地傳達隱含信息。不過,現(xiàn)代詩人有比數(shù)字更便捷的工具,即象征。構成《四個四重奏》的基底是水、火、氣等元素。這些元素各自擁有其豐富的象征意味。它們彼此交織在一起,而又有具體的當代意象構成它們的龍骨,撐開它們,避免這些作為象征的元素變得過于抽象。在結尾處,經(jīng)歷漫長的鋪陳,元素們終于結成一體!端膫四重奏》的結尾以其語言上的高度簡練,令人印象深刻。每個詞語都打磨得如同溪流中的鵝卵石般光滑,砌在這瘦窄的詩行中,各司其職。這首長詩不再僅僅是屬于現(xiàn)代主義的經(jīng)典,它更應該是屬于所有時代的經(jīng)典,即使無感于艾略特的宗教信仰,長詩中對思想純粹性的孜孜以求,對歷史,對詩藝的沉思,也具有足夠的啟發(fā)性。不同于《荒原》的疏離與干枯,這首長詩是真誠而有親和力的,后世詩人能夠從這詞語與思想的富礦中,提煉出少許塵土黏成自己的作品。正如艾略特所言,“隨著這愛之引領與這召喚之聲”,詩歌將成為永恒的肯定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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