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寺坐落在鎮(zhèn)江北固山之巔,地勢險峻,風景宜人,曾留下三國孫劉聯(lián)姻的故事。千百年來,無數(shù)墨客騷人登臨懷古,壯懷激烈,書寫了很多壯麗的詩篇。曾公亮這首《宿甘露寺僧舍》無疑是這其中最杰出的作品。
枕中云氣千峰近,床底松聲萬壑來。
要看銀山拍天浪,開窗放入大江來。
夜宿甘露寺,曾公亮通過瑰麗的想象及前所未有的夸張手法,將甘露寺的險要,長江的壯美一一呈現(xiàn),描繪出一幅奇妙空闊震撼人心的江南夜景圖。運筆之新奇獨到,想象之大膽豐富,真可以和詩仙太白相媲美。
這是一首寫景詩。但曾公亮卻拋開一般寫景都從視覺起筆的傳統(tǒng)手法,而是另辟蹊徑從感受、聽覺著墨。
緊緊圍繞詩的題目“夜宿甘露寺”的“宿”展開。
前兩句寫云氣和松聲。夜晚,躺在床上,枕邊乃至整個房間都彌漫著江水的霧氣,似乎詩人自己就處于云峰之中;床底江水聲聲,驚濤陣陣,仿佛是狂風席卷山谷。再冠以“千”、“萬”,通過感觀感受,逼真形象地展現(xiàn)了北固山的奇險變幻。
接下來由千峰、萬壑轉(zhuǎn)向長江。
夜色茫茫,千峰萬壑的松濤聲和不盡的滾滾江流讓詩人難以入寐,況且詩人也沒有想睡的意思。于是他推窗遠眺,一切都在黑暗中籠罩著,只有那不盡的長江在滾滾向前奔流。雖然看不清,但卻能想象出一瀉千里、洶涌澎拜的壯闊氣勢。“銀山拍天浪”,銀山極盡色白燦爛,鮮亮顯豁;拍天則狀波濤的高峻驚心,形象生動,氣象警拔。
尾句最為精妙奇特。詩人推窗,明明是自己被長江的偉觀所吸引、震撼,想一睹浪白如雪的長江美景,卻用了一個“放入”,主體與客體瞬間發(fā)生了轉(zhuǎn)換。一下子變成浩蕩奔騰的長江想要入窗不得,詩人才開窗把它放了進來。那上面的“枕中云氣”和“床底松聲”,都是長江為了召喚詩人,為了進屋,為了讓詩人欣賞它的景色而有意為之的。反客為主卻不留痕跡,前后承和,一氣呵成,絕妙高超,給讀者意想不到的美感
“開窗放入大江來”,比杜甫的“窗含西嶺千秋雪”更具魄力;比王安石的“兩山排闥送青來”更有聲勢。
僅僅二十八個字的絕句,卻描畫了諸多事物:枕、床、云氣、松聲、峰、壑、江、浪等,盡顯夜幕下大江千里、群峰萬壑的渺遠遼闊,從小處著筆寫出了宏偉的氣魄。
試想,詩人高居北固山頂,腳下萬壑哀鳴,身旁云氣繚繞,看拍天濤浪,胸中會是何等豪邁!何等暢爽!曾公亮是北宋重臣,一位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軍事家,留下的詩作不多。但是,就憑這首豪放大氣的《夜宿甘露寺》,就足可以讓人領略他的詩才,也能讓后世記住他的詩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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