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一 齊白石《擬八大枯枝小鳥》（五十四歲）

齊白石五十四歲時因避家鄉(xiāng)兵亂，第二次來到北京，以刻字賣畫維持生計(jì)。他畫一個扇面為銀幣兩元，比一般畫家便宜一半，盡管如此，來找他畫畫的人仍然很少。雖然找他刻印的人倒是常有，但收入甚微，維持生計(jì)有困難。他在詩中寫道：“未工拈箸先拈筆，畫到如今不值錢”；“冷逸如雪個，游燕不值錢”。在這些困難面前，齊白石沒有低頭，他在詩中寫道：“笑倒此翁真是我，越無人識越安閑”；“雕蟲豈易世都知，百載公論自有期”。之所以造成齊白石繪畫很少有人問津的局面，其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他在五十多歲時正醉心于八大山人（圖一），雖筆墨俱佳，但冷逸有之，富貴不足；二是當(dāng)時的大寫意畫家，如吳昌碩、王一亭、陳半丁、姚華、陳師曾等，繪畫有富貴氣，設(shè)色艷麗，又有金石味，行筆放縱。這恐怕就是齊白石要在衰年進(jìn)行變法的背景。

自齊白石五十四歲見到陳師曾后，二人便成為莫逆之交。陳師曾在齊白石的《借山圖》中題道：“畫吾自畫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痹娭杏袆颀R白石跳出古人樊籬，改變畫風(fēng)之意。齊白石聽了陳師曾的勸告，曾說：“友人師曾勸其改造，信之，即一棄�！边@要算齊白石進(jìn)行“衰年變法”的客觀原因。齊白石在五十五歲時曾記道：“余昨在黃鏡人處獲觀《黃癭瓢畫冊》，始知余畫猶過于形似，無超然之趣，決定從今天大變。人欲罵之，余勿聽也。人欲譽(yù)之，余勿喜也�！辈⒃跒榉绞逭伦鞯漠嬛杏浀溃骸坝嘧鳟嫈�(shù)十年，未稱己意。從此決定大變，不欲人知，即餓死京華，君等勿憐，乃余或可自問快心時也�！饼R白石自己也認(rèn)為要改變畫風(fēng)，這要算齊白石進(jìn)行“衰年變法”的主觀原因。外因通過內(nèi)因起作用，于是齊白石“掃除凡胎總難能，十年關(guān)門始變更”，開始了為期十年左右的“衰年變法”。

圖二 齊白石　《擬八大竹石小鳥》（四十五歲）

說到齊白石六十歲左右的“衰年變法”，應(yīng)提及的是，他六十歲之前已數(shù)變，六十歲之后仍有變化，每變一次，就有一次飛躍，就有一次升華。齊白石曾說 ：“人喜變更，不獨(dú)天下官吏行事也，余畫亦然。余二十歲后喜畫人物，將三十喜畫美人，三十后喜畫山水，四十后喜畫花鳥草蟲。或一年之中喜畫梅，凡四幅不離梅花�；蛞荒曛�中喜畫牡丹，凡四幅不離牡丹。今年喜畫老來紅、玉簪花，凡四幅不能離此。如此好變，幸余甘作良民。”齊白石早期繪畫善變，晚期亦然。他在八十八歲題畫時還寫道：“今年又添一歲，八十八矣，其畫筆已稍去舊樣否？”正是因?yàn)樽�，齊白石晚期所畫蟹、蝦等，才更成熟。

圖三 吳昌碩《菊石圖》

圖四 齊白石《菊花鵪鶉》（八十三歲）

圖五　吳昌碩《鐵網(wǎng)珊瑚》

圖六 齊白石《梅影詩意》（六十七歲）

齊白石的“衰年變法”的意義大于早期、晚期之變，他一掃早期八大山人（圖二）、石濤、徐青藤等人的身影，自成面目，同時又為晚期繪畫打下基礎(chǔ)，是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diǎn)。齊白石在變法中，雖然吸收了吳昌碩的繪畫特點(diǎn)，但不是吳昌碩的翻版（圖三、四、五、六）。齊白石雖不如吳昌碩的“放”，但在雅俗共賞方面更勝吳昌碩一籌，成為繼趙之謙、吳昌碩之后又一位有造詣的畫家。一些評論者說，齊白石若只活到六十歲，那么歷史將不會記載下他閃閃發(fā)光的名字，筆者亦有同感。如無“衰年變法”，如無他活一生、畫一生、變一生，也就不會有齊白石繪畫藝術(shù)。齊白石“衰年變法”前后的畫風(fēng)截然不同，這就為我們鑒定齊白石作品的年代提供了可靠的依據(jù)。來源：《齊白石書畫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