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油畫分科的角度看,李謙的作品當屬風景畫。但她的“風景”畫得有些特別,多數(shù)畫面都不畫景物,只以天空和天空中的云彩為對象。在歐洲的油畫歷史上,成熟于17世紀的風景畫基本上都是以各種景物為主體:街道、鄉(xiāng)村、山川、森林、河流、海洋……天空只是作為景物的陪襯或景物的一部分,卻很少有舍棄景物只以天空為主題的作品。而李謙的風景畫的特殊性也便由此而生。
當然,李謙也有一些作品畫出地面景物,但她一般是在壓得很低的地平線上畫一點山川景物,并不做重點描繪,她的興趣依然還是在變幻不定的天宇。我們在看她眾多關于天空的作品時,不免會在心中發(fā)出一個疑問:在這廣袤的天宇中,到底是什么吸引著她,使她如醉如癡、不厭其煩?我們甚至還可以進一步追問:地面有那么多的美景不畫,為什么偏要畫虛無飄渺的天空?
或許,李謙對天空的興趣與她在西部的寫生經(jīng)歷有關,無論是沙漠、戈壁還是草原,廣袤而又單調(diào)的原野一無所有,連樹木都很少見,只有綿延的山巒和偶爾出現(xiàn)的白塔。而天空卻常常有意想不到的奇異景觀出現(xiàn)。世間的一切都是恒常的、給定的,少有想象的余地。如果再聯(lián)系到人們墨守成規(guī)和按部就班的城市生活,瞬息萬變的天空就更加充滿著一種視覺的誘惑。那種戲劇性的不確定因素,每時每刻都會有一種新的可能發(fā)生,讓人在一片虛無中充滿對“壯觀”的期待。如一首交響曲,時而激越亢奮,時而又舒展平緩。此時此刻還萬里無云,倏然之間便風起云涌,或黑云壓城,或霞光璀璨……這種變幻莫測的神秘力量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和憧憬,牽動著人們的心緒和情感。王國維曾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闭窃谶@個意義上,李謙的以天空為對象的風景,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內(nèi)心情感的表現(xiàn),一種對未知的不確定因素的莫名期待和對美好景象的憧憬。這些外在于她的或絢爛、或陰郁、或隱含著奔突、糾結(jié)與沖撞的種種景象,實際上也在某種程度上對應著她的內(nèi)心世界,與她內(nèi)在的情感發(fā)生一種“同構(gòu)”,至少是在表達的過程中她的內(nèi)心情感獲得一種釋放。即由“借景生情”進入一種“情景交融”的境界。
李謙在她的風景畫中所表現(xiàn)出的抒情性還在于,她很少畫那種萬里無云的單純平靜的藍天,而唯獨對云的多姿多彩、游移不定和變幻莫測興味盈然。天空像一個大舞臺,云便是這個舞臺上的主角。云團永不停歇的翻卷集結(jié),云層在不斷飄移中淡化或疊積,以及它們在不同光線下豐富的色彩變化和空間轉(zhuǎn)換,使李謙的油畫語言得以充分發(fā)揮。加以這些云團、云層在造型上沒有確定的形態(tài),使她在表現(xiàn)上就更加無拘無束,也更趨向于一種主觀性表達,甚至賦予作品以某種隱喻性特征和象征性義涵。例如在《她的天空》中被強化的那種不祥的預感,而在《早安北京》中,由于地面建筑群的暗示,天空的大面積紅云也在朝向一個中心點集結(jié)。這種主觀化的處理手法無疑緣自作品主題的需要。
李謙的風景畫,特殊性在于不受造型的約束,從油畫技藝的層面,還是可以看出發(fā)揮得比較出色。對空間距離的表現(xiàn)依然依據(jù)著云團遠近的透視原理和寫實規(guī)范,色彩在空間中的變化,依然遵循著空間的遠近和層次關系。而這些都來自于比較堅實的寫生基礎。但如果在此基礎上要進一步獲得提升,則必須在油畫語言的個性特征上再下功夫,并由此逐步確立自己的藝術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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