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寫文章不只是文化活兒,也是商業(yè)活兒,自然是有市場價的,現(xiàn)代商品社會如此,古代農(nóng)耕社會也如此。古來圣賢文人,在為人為官方面,可以清廉,但在出售文化產(chǎn)品方面,因為是勞動所得,那可就不客氣了,例如鄭板橋?qū)憣β?lián),開價兩千兩銀子,給一半就寫一半,按酬出工。
寫字收取潤筆費
是對文藝的尊重
唐中期,有一人姓皇甫,名湜。當(dāng)時任職洛陽,已經(jīng)混到吃不上飯的地步。此時名相裴度坐鎮(zhèn)洛陽,裴度平定淮西叛亂,朝廷賞賜金銀財寶無數(shù),裴度信佛,便重修“福先寺”。要修廟,就得請人把這件事記下來,刻在石碑上。碑文請皇甫湜來寫,裴度看了文章,贊嘆,奇才!馬上叫人以一千錢為酬。沒想到皇甫湜對稿酬不滿意,當(dāng)場撕了裴度的信,扔在地上,要求每字三匹絹,碑文共有三千多字,半毛也不能少。裴度卻不計較,于是,按照一個字三匹絹的價格重新開稿酬,總計九千七百六十二匹絹。當(dāng)時又不能刷卡轉(zhuǎn)賬,動用了大量的人來搬稿酬,有擔(dān)的,有挑的,還有用小車推的,洛陽一條大街上全是幫皇甫湜搬稿酬的人,引得觀者覬覦不已。
當(dāng)然,滿腹經(jīng)綸換來優(yōu)勢生存資本也是應(yīng)該的,這不是對人格的侮辱,而是對文化產(chǎn)品的尊重。
買字人花的是錢
寫字人花的是命
我想說:“給您一把手術(shù)刀,您自己切個雙眼皮吧!給您一套針,您給自己針灸吧!給您一把剪刀,您給自己剪頭發(fā)吧!給您毛筆、宣紙,您自己寫吧!
人們什么時候才能尊重別人通過自己多年的時間、金錢、精力換來的精湛技術(shù)和淵博知識呢?每個人層面不同,價值觀不同,有人愿意買房,因為可以升值;有人愿意買玉石翡翠,因為可以升值;有人愿意買畫,因為不管這個畫家是否有名,你今天買這幅畫的價錢,多年后將再也買不到。隨著書畫家的年齡越來越大,繪畫水平越來越高,相對的身體越來越差,時間越來越少,能創(chuàng)作的作品也越來越少,自然價格會越來越高。每行每業(yè)都有我們看不到的艱辛,你只看到一幅畫,但是這幅畫背后的付出你又了解多少?
書畫家不是沒有本錢,他們的本錢遠遠超出你的想象,他們用自己的一生精力和時間作為本錢,每天堅持研習(xí),不怕枯燥,不怕平淡,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同樣的事情。
我們可以做個基本的等量換算,你從20歲開始上班,每個月3000元工資,一年就是36000元,直到50歲,你共收入108萬;書畫家從20歲開始寫字畫畫,直到50歲,作品稍有起色,但還不一定有人買,他的前半生每月寫一刀宣紙,紙+墨汁+毛筆保守按400元計算,一年4800元,直到50歲他不僅沒有收益,還需要付出144000元,如果他沒有選擇書畫的道路,30年賺108萬。選擇了書畫,30年需要花費最少144000元,并且要承受家人朋友的不理解,生活的窘迫,世人冷漠的眼神,唯一陪伴他的只有孤單和寂寞,如果是你,你會用自己的一生去賭一個成功率只有1‰,并且道路坎坷,艱難險阻,孤獨寂寞的職業(yè)嗎?我不敢,我想你也不敢,但是他們敢,也許直到去世,他們的畫都一文不值,又或許某天一躍成名,這都是未知,因為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會有回報,有多少書畫家是寫了一輩子,但始終賣不出去。你算算自己的前半生值多少錢,書畫家的成本就是多少。
書畫家為了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需要深夜臨帖到凌晨、徒步多久去寫生,去到大自然充電學(xué)習(xí)。在這過程中的花費,難道不是這幅書畫的成本嗎?很多深山的生活,貧苦到你難以想象,但那種地方的山水,也是最天然最美的,他們不怕多少天吃不到肉;不怕每天登多少里山,哪怕腿再疼;不怕懸崖峭壁;不怕蚊子蒼蠅布滿紗窗;不怕跟壁虎同床;不怕孤單寂寞;不怕家人的惦記;不怕道路險峻,只怕三千廢紙不能創(chuàng)作出一幅自己滿意的作品。您還會認為他們的成本只是筆墨紙硯而已嗎?
書畫家的勞動與工人、農(nóng)民、知識分子的勞動是一樣的,只是勞動成果的表現(xiàn)形式與之有所區(qū)別而已。書畫家的勞動成果,就是作品。他們的作品問世,有著一個極為復(fù)雜的過程,所付出的勞動往往是常人難以理解和想象的。我們說,討字付錢,天經(jīng)地義。這是社會文明的進步,也是對書畫家們勞動成果的尊重。對于“無償索畫”的人,黃永玉的那句話絕頂?shù)暮茫骸皯{什么讓我給你白畫!”
寫字畫畫實際上是一種勞動,而且還是不大一般的勞動,需要付出巨大成本,甚至冒著經(jīng)年勞作而可能顆粒無收的風(fēng)險。寫了一輩子畫了一輩子,到老了都沒有正經(jīng)摸到門道,也沒能取得多少成績賺到多少銀子的人不在少數(shù)。畫家書家的作品便是勞動成果,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就有人開口無償?shù)厮饕@種勞動成果,并且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你沒有及時給,人家就反復(fù)催,好象你欠了他似的。
試想,有人說:哎,某某,幫我寫一篇小說吧,幫我做幾天木工吧,你柜子里的衣服送我一套吧,你架子上的電腦送我一臺吧。有這樣的嗎?當(dāng)然字畫或其他文事的無償創(chuàng)作也是常有的,比如公益善助,悅己知交,文朋詩友,往來酬謝等等。為寺廟書寫的楹聯(lián)、匾額,參與助殘助學(xué)、賑災(zāi)慈善之類,或為開設(shè)文房、書店等營利很小的商店書寫牌匾對聯(lián)等,不收費用也算正常。但用于商業(yè),作為禮品,收藏或投資以期升值,又或官家商家所求,明碼標(biāo)價,論尺論寸,也屬正常。書畫家也喜歡錢物,非是仇富仇官心理,而是你過得遠比他們滋潤,錢來得遠比他們?nèi)菀,你賺大錢他們不眼紅,就不興他們也憑自己的些小技能賺個小錢么?
你家書房比他們家客廳還大卻沒幾本書可放,他們家書房比你家廚房還小而被書與紙墨文具充塞得擁擠不堪,有的人,你吃喝玩樂有人買單,過年過節(jié)桌上菜柜中酒有人送,開車加油不用掏錢,司機不用付工資,如此等等,白要一個貧寒書生的東西便沒有道理。我想能夠?qū)懽謱懽值娜舜蟮忠彩怯心芰θプ鲆恍┵嵏嘁稽c錢的營生的,只因為好這一口,而放棄了不少能賺更多一點錢的機會。當(dāng)畫點畫,寫點字,對于別人有某種用處時,希望以此獲得相應(yīng)回報該是合情合理問心無愧的事。我愿意認為那些毫無道理開口白要的人只是不懂得這種合理的存在,而不是對別人的勞動缺乏起碼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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