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慶內蒙古自治區(qū)成立70周年之際,美術界的目光聚焦草原題材美術創(chuàng)作。其中,馬作為蒙古民族文化的象征和中華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其在中國美術史上所抒寫的獨特篇章,再一次引發(fā)業(yè)界的觀察與思考。從歷史縱深的角度,回望歷代畫家以馬為主題抒詠的千古情懷,特別是徐悲鴻以馬的刻畫熔古鑄今的藝術創(chuàng)造,可以窺見民族藝術的豐富性與生命力,以及其在繼承發(fā)揚傳統(tǒng)美德及傳統(tǒng)文化方面的獨特作用和歷史意義。
“一洗萬古凡馬空”,是唐代大詩人杜甫贊美同時代畫馬名家曹霸的詩句。雖然今人已無緣目睹曹霸繪畫真跡,但是杜甫專為他所作的《丹青引贈曹將軍霸》和《韋諷錄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兩首詩,為我們留下了無限追慕與想象空間。
馬是六畜之首,外形俊美,古代馬匹在戰(zhàn)爭和儀仗中的作用,也使得人們對它產(chǎn)生特別的偏愛。畫史記載,魏晉時期,顧愷之、陸探微、張僧繇等人均以馬為題材作過畫,據(jù)傳張僧繇還畫過《名馬譜》。唐代帝王貴胄好馬成風,畫馬成為風尚,鞍馬獨立成一畫科,名家輩出。曹霸、韓幹、陳閎、韋偃、韓滉等人,極一時之盛,創(chuàng)作了許多神采飛揚的駿馬。唐代以后,鞍馬題材雖然不再興盛,但也不乏名家,北宋李公麟,元代趙孟頫、任仁發(fā),清代郎世寧等均有畫馬杰作載于史冊。中國古代畫家,或借馬表現(xiàn)農家風俗和少數(shù)民族游獵生活,或借馬表現(xiàn)文人情懷,畫法以工筆重彩或工筆白描為主,中國美術史不時吹拂草原風。
在中國現(xiàn)代美術史上,最為著名的畫馬名家當數(shù)徐悲鴻。就藝術實踐而言,這位全才型藝術家,在素描、油畫、中國畫、詩文、書法等各個領域均有杰出表現(xiàn)。其中,他畫的馬,被認為是中西融合的成功典范,他亦因此而成為既有理論倡導又有藝術實踐的融合派大家。
20世紀初,中國畫壇墨戲之習和泥古之風盛行,藝術表現(xiàn)流于空泛,吸收西畫的寫實之法以改良中國畫,成為許多革新人士的共識。徐悲鴻是其中最為踴躍者。他幼年以中國畫啟蒙,后赴法國學習素描和油畫,歸國后將其融合到中國畫之中,一生致力于以西畫的寫實精神改良中國畫,其中尤以馬的表現(xiàn)最為成功。徐悲鴻在歐洲留學時,曾到動物園畫過大量馬的速寫與素描,認真研究過馬的生理結構。他曾在致劉勃舒的一封信中說:“我愛畫動物,皆對實物用過極長時間的功。即以馬論,速寫稿不下千幅,并學過馬的解剖,熟悉馬的骨架、肌肉、組織。又然后詳審其動態(tài)及神情,乃能有得!币虼耍毂櫮軐ⅠR的體面關系與筆墨的寫意趣味融而為一,在增加對象體量感的同時,又不失中國畫水墨神韻。他畫馬也形成了一些造型程式,如突出兩塊胸大肌,用焦墨畫頸鬣和馬尾,造型精練,簡約傳神,以至于像齊白石畫蝦那樣婦孺皆知。
馬作為徐悲鴻融合中西革新觀念的成功注腳,不僅豐富了中國畫鞍馬科的表現(xiàn)技法,也為寫實水墨畫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徐悲鴻畫馬繼承了中國文人畫托物言志的傳統(tǒng)。一方面,他寫馬抒懷,以馬自況。他從不畫膘肥體壯的鞍馬,而酷愛畫瘦骨嶙峋、放浪形骸的野馬。他一貫主張“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筆下那些豪放不羈的奔馬,正是他自己人格的寫照。另一方面,他還以馬的題材嘲諷舊社會當權者的昏庸不明,發(fā)泄對舊社會黑暗統(tǒng)治的不滿。如巨幅中國畫《九方皋》,就是借古喻今,斥責當權者不識人才。畫中那匹黑色的駿馬,以人格化的手法予以刻畫,其得遇知己的欣喜之情溢于紙外,非常傳神。在許多表現(xiàn)馬的作品中,徐悲鴻不僅通過筆墨的縱放表現(xiàn)心跡,還通過題跋直抒胸臆,這也是秉承了中國文人畫的傳統(tǒng)。如“哀鳴思戰(zhàn)斗,迥立向蒼蒼”“秋風萬里頻回顧,認識當年舊戰(zhàn)場”“山河百戰(zhàn)歸民主,鏟盡崎嶇大道平”等等,這些詩句與畫意相得益彰,使觀者得以窺見畫家的所思所感。
在中國現(xiàn)代繪畫史上,融合中西的花鳥畫,以徐悲鴻的馬和林風眠的孤鶩具代表性。徐悲鴻將嚴謹?shù)脑煨、微妙的明暗、抒情的筆墨融為一體,創(chuàng)造了家喻戶曉的“悲鴻馬”形象。林風眠以詩意的情懷表現(xiàn)夜空中的水鳥,表達自己內心深沉的孤寂。他們一個借鑒西方寫實主義,一個借鑒西方現(xiàn)代主義,均為中國花鳥畫開辟了一條新路。他們的藝術實踐,對于21世紀中國畫的發(fā)展仍然具有重大啟迪意義,那就是放眼世界、融通中西的胸懷,革新中國畫的使命感與復興中國文化的堅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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