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記者李鋼（署名除外）
一幅幅名家作品，在拍賣場上被拍出上億乃至數(shù)億元的讓人咋舌的天價，這些藝術作品是否真的能夠高價至如此？在普通人看來，往往很難理解，而深圳的一位藝術批評家江因風，多年以來，在自己的微博和個人網(wǎng)站上，將自己在圈內(nèi)多年的觀察和研究寫成文章，怒批這些天價藝術品現(xiàn)象的背后，是聯(lián)手炒作、洗錢等等內(nèi)幕，并且希望能夠還藝術品市場一個無泡沫、無騙局的健康環(huán)境。他的這些觀點和說法，究竟是基于事實的客觀評價，還是充滿主觀色彩的臆測？本報記者就此專訪了江因風先生。
談自己的文章：是長期以來的觀察和研究
記者（下簡稱“記”）：聽說你要把多年來寫的文章集結(jié)成書？
江因風（下簡稱“江”）：是，按照我的計劃，將一共出六部，最早在今年3月就將出版第一部，之后，每兩個月出一部。這本書的核心內(nèi)容，就是藝術資本是如何運作的。
記：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寫關于藝術資本的書的？
江：從2008年開始寫，一直沒有寫完，寫了兩百多篇。本來是想在退休后再寫的，但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fā)后，我就下崗了，所以就從那一年開始，寫這本書。
記：為什么要寫這樣的一本書呢？
江：因為這是我一直以來的觀察和研究。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藝術，覺得我自己對藝術的看法，和國內(nèi)的主流觀點很明顯的不一樣。
記：在你的文章中，你說很多天價藝術品的出現(xiàn)，其背后都有洗錢的行徑，你的觀點會不會比較激進，而不是一種客觀的陳述？
江：不會激進，資本對于藝術的控制這方面，我是很客觀的。我在藝術圈內(nèi)也經(jīng)歷了很多年，圈中的很多朋友都是做這些的，包括藝術品投資、開畫廊，有些人每年會花幾千萬做投資。
我的文章里說的一些事情，我也參與了操作。有些事情是我的朋友在做，但是我不好當面說破，所以只好通過寫書的方式，來展現(xiàn)我對這些事情的觀點。我的文章寫出來后，也會有不同的反響，有些朋友看了之后就會收手，也有個朋友看了之后，就打電話過來罵我，但是他們最終還是感悟到我說的是對的。
談藝術市場泡沫：沒畢業(yè)的大學生作品已賣到十幾萬
記：那么，你所說的泡沫，究竟體現(xiàn)在什么方面？
江：2007年、2008年的時候，一些還沒有畢業(yè)的美院的大學生的作品，已經(jīng)可以賣到十幾萬，整個市場是非常瘋狂的，很多人被誤導，去投資。我深圳的一幫做畫廊的朋友，在2006年到2008年的時候，有人花了差不多1000多萬，把自己的別墅賣掉去買這些大學生的作品，我當時曾經(jīng)勸過他，這有很大的風險，但是他聽不進去，覺得自己在這個行業(yè)已經(jīng)做了很多年，經(jīng)驗很豐富，但是過了兩年之后，真的垮了，破產(chǎn)了。
記：投資失��？他們既然在這個行業(yè)里做了很多年，也很有經(jīng)驗了，為什么還會失�。�
江：失去理智了，以前做了很多年，但是還不瘋狂，以前的藝術品市場的泡沫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 �
記：2005年那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
江：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但是在后來研究洗錢的過程中，讀了很多資料，發(fā)現(xiàn)了一些很巧合的因素，2004年中國成立了打擊洗錢的部門，到2006年出臺了反洗錢法，剛好是在這個時間區(qū)間之中，藝術品的價格就漲了。恰恰是因為大量洗錢行為的存在，把藝術品的價格給拉高了，也給藝術品市場帶來了非常致命而危險的泡沫。
談通過藝術品交易洗錢：為的就是天價效應
記：如何通過藝術品來洗錢？
江：有三種方式，第一種就是把黑錢洗白，如果你是一個企業(yè)高管，有灰色收入，那么做藝術品洗錢的人可以幫你來運作，花兩三百萬，去買一些畫，買完之后，他們會把這些藝術品的價格炒高幾十倍到幾百倍。這兩三年內(nèi)，通過拍賣公司出手，十幾萬就可以變成上千萬，有些可以到幾千萬，雖然買畫的錢還是你自己的，但是通過這樣的運作，你的錢就洗白了。
第二種就是貪污型的洗錢，譬如說還是個企業(yè)的高管，他可以在集團下面成立一個藝術品投資機構(gòu)，通過專門負責洗錢的人，在市面上放一些畫，本來只是值十萬塊的，把它幾百萬買進去，動用的都是國有資金，買一兩百張畫，原來的市值是三千萬的話，你就可以用十個億買進去，中間的差價其實就落入了個人的腰包。
記：第三種通過藝術品交易來洗錢的方式是什么？
江：第三種是關聯(lián)洗錢，類似股市的老鼠倉。譬如說我們兩個手中有很多齊白石的畫，你送我一幅，我把它炒高之后，我們手中的齊白石的畫全部都增值了，達到了一種天價效應。
談藝術品消費：知名畫家作品每平方米最多賣1萬塊
記：你劃分了四個藝術品市場，有洗錢市場、禮品市場、收藏市場和消費市場，你認為消費市場是唯一沒有泡沫的，但是消費市場卻又是一直沒有培養(yǎng)起來的？
江：對于目前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消費不起藝術品，藝術體系在歐美是個社會公共利益體系，它不是中國這種資本洗錢的體系，也就是說，西方是把它作為贊助藝術，贊助藝術家的概念，而不是成為另一種資本市場，不是賭的概念。
記：中國的藝術消費市場，應該怎么培養(yǎng)？
江：應該有相關的機制，最主要的是在稅上，應該要建立藝術品交易的階梯稅，譬如說一萬元以內(nèi)的藝術品交易免稅，一個億的藝術品交易則征收50%的交易稅，征收懲罰性的稅收。這樣就遏制了投機和賭博的行為。我有一個說法，在北上廣深四大城市，一平方米的油畫，應該就是5000元到一萬元左右。這個價錢是針對比較有名的畫家，這樣才符合中國人的消費水平。整個中國年收入超過一百萬元的家庭很少的，這種家庭最多一年花兩三萬元來買畫，就算這個價位，也只能買兩三張。
談藝術品估值：炒家決定價格是非常荒謬的
記：你在文章中提到了中國缺少藝術品價值評估體系的問題？
江：就是因為中國缺乏藝術品的評估體系，才會導致了這些天價炒作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
藝術品在市場上是無價的，由誰來定價呢？由炒家來定價，這個是很荒謬的。我們兩個手頭上有很多畫，然后聯(lián)合炒高價，那么價格就是由我們兩個來定，十個億八個億都可以。來回炒，你拋一張，我天價買，我拋一張，你再天價買，這樣價格就起來了。
記：如果要建立這種評估體系，怎么建？
江：可以參照西方，歐美的評估體系是很完善的，有專門的評估師，評估師都要進入藝術品的評估協(xié)會，運作是非常嚴謹?shù)�。作為自己終身的職業(yè)，職業(yè)道德很高，不可能把價值一千萬的藝術品評估成一個億。這種情況是不存在的。如果這樣做，評估師的一輩子就毀了。中國完全沒有，中國的很多鑒定師，給8000塊，就可以把假的鑒定為真的，因為他不用負任何責任。市面上的很多鑒定師都是那些街邊的培訓班培訓出來的。
中國藝術市場還沒有找到一種很完善的評估體系，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權(quán)威可以去給藝術品定價，也就不存在一種規(guī)范，完全是亂的。
談中國藝術品交易份額全球第一：只能是洗錢洗出來的第一
記：有很多人認為，中國的藝術品市場交易量是世界第一，是一種光榮。
江：美國的GDP是中國的一倍，人均GDP是中國的十倍，美國是全球最發(fā)達的藝術品市場，中國的一個藝術展覽，參觀者只有幾千人，在美國就可以達到幾十萬人，中國的一個美術館，一年的觀眾只有幾萬人次，美國的一個美術館，一年的參觀者達到500多萬人次，通過這些數(shù)字的對比，你不可能得出中國的藝術品交易額超過美國的結(jié)論，除非是因為洗錢。中國居然占了全球藝術品交易份額的43%，美國只有29%，怎么可能，不可能存在的。
2009年，英國的泰晤士報，通過140萬份的問卷，調(diào)查20世紀全球的藝術大師，在評選出的200位藝術大師中，中國沒有一個人入選，日本有4位，中國的藝術家基本沒有知名度，出了國門就沒有人知道。但是中國的一些藝術家的身價卻比那些世界認可的藝術大師還高，甚至高出了十幾倍。達利的作品才是幾千萬元人民幣，而且還是他比較重要的作品的價格，中國的藝術家卻動不動就是上億，不可能合理。這就好比說中國的一個歌手，沒有什么知名度，身價卻比邁克爾·杰克遜還高，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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